「怎麼會有那麼吵的書啊?」是我讀了小說前一百頁的感想。那是家嗎?構築在高聲的辱罵衝突與難堪的沉默上,於如是兩極擺盪的心,能有多少平實的快樂?

缺少幸福的家始終是丁天使的隱痛並引為自卑,在喜歡的人面前她縮起滿布膿瘡的腳,那慘不忍睹的景象是家與心的縮影。關於家可以說謊,而腳可以收回,我突然想起自己的自卑.永遠無可遮掩,即便有溫暖的家,心仍在腐爛。

之後把整本書看完,我得到更多的錯愕與震撼,那句流傳已久的「我們沒有傷害別人,為什麼要傷害我們?」或許是聽得多了,倒覺平淡,令我不解的是,為何學校裡上至教官下至同儕甚至主角本身,皆將「同性戀」視為羞恥的名詞?該書是在一九九六年出版的,我們或許能以「時代氛圍」當作合理的解釋,但十數年後的今天呢?社會真的開放了嗎?同志與其說是被容許的,不如說是被刻意忽視的,除了在少數的族群聚集地,有多少情侶敢公然示愛?異性戀霸權的社會對同志的觀感是恐懼、病態、嘲諷,我有一些選擇不出櫃的同志朋友,當他們和戀人攜手走過,在投以微笑的同時我卻也感到一種歉疚--冷箭般的批評聲浪一波又一波,而我不敢聲援--世界對與眾不同的人總是戒備並排斥的啊。丁天使的生命便是如此被壓抑在雙重的夾縫中吧--家庭、愛情,竟均無其容身處。

另一角色,丁天使之父,沉默的外省老兵,和女兒一樣承受著妻子的嫌棄,父女間的親情竟只能偷偷摸摸地表達,像是在汪洋兩岸無助對望的流放者。老人的家在哪呢?妻兒皆居的台灣嗎?他得不到應有的尊嚴;老母倚門倚閭的大陸嗎?歸鄉之路何其遙!你能想像嗎?一個雞皮鶴髮的老者崩潰地哭喊著「我要回家」,我的眼框突然紅了。但或許他終究是幸運的,在女兒的資助下得歸故里,逃離了羞辱與漠視,於海峽彼端獲得一份親情--縱然並不完整。

「童年的傷害未曾痊癒」是丁天使在故事近尾聲時令我心中一凜的自白,我又何嘗不是活在類型相異卻同樣幽深的暗影中恐懼傷害,而帶來更多傷害?人生中總有個不解的結,之於她是對母親的愛恨糾葛,而我,是註定要困死在信任與懷疑的兩端吧。丁天使抱憾而終,等在我前方的,會是什麼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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