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決定暫時忽視飛蚊症。

竟還能一臉平靜地對別人說「這就是她男友」,把夢中妳的話都收在心底,或許我現在就和恐龍一樣感覺遲鈍吧,說不清痛不痛,只是急於尋求另一方的慰藉,這即是回去見Peter的原因吧,那個在心中有著師長、朋友、父親三重地位的男人,雖然最初是被王芷涵的文字所觸動──我對他的心情,竟和她對沈源培的並無二致,而當世界開始傾斜,念頭便日漸急迫,以致不顧一身狼狽執拗地等待著,電視牆上的身影如此熟悉,明知已是局外人,卻仍似當年等著握手般佇立於門邊,即使不知這回會等到什麼。

直至板哥推開門的那刻,才發現九樓有處陽台,探頭,眼前那張臉令我明白何謂近鄉情怯,並肩走回辦公室,臂膀有微微的觸感,謝謝你還保護著,就算搞不清楚我大幾,而這讓我以為你早已忘記,也才有後來聽見呼喚的受寵若驚。開朗嗎?還有純真的笑嗎?說不出是因為感受到久違的溫情,說不出過去三年經歷多少風雨,你正以欣慰的眼神望著我,好吧,至少這一秒的確快樂,若真的看起來像海綿寶寶也無所謂,忍不住笑因你正誇張地笑著,縱使有人說那只是未免冷場的表現,但知道嗎?我的心確實暖暖的。還在熱切地替我設想未來呢,於是假裝對期望與實力的差距一無所知,畫一個閃亮的幻象,一如身披綠衣的從前,或許你會說,大學不足以證明嗎?可我不知學歷之後的人生該怎麼過,而書本之外的生活是荒誕的空白,這些能說嗎?不。

其實很想逼自己不回去,成長之於我的意義是拋去所有求生工具後尚能存活,見你對我來說象徵著軟弱,即使明白自己欲達的堅強不過是虛浮,依然不願摧毀破敗的武裝,然一次又一次地,我回到你面前卸甲,明明不再是孩子,卻還希冀倒流的時光,設下的條件實際上是理由吧,指尖觸及掌心的瞬間既熟悉又陌生,我不再是你的學生,卻始終是被祝福的那個嗎?但我值不值得?「回來找老師聊天哪裡三八」、「有沒有成就都沒關係」、「一定要再回來」那語氣是如此真誠,可我明白自己只會將上課時間表壓在桌墊下,用偽造的承諾支撐著走下去,直到無可自欺地倒下──圓了就要滅,無論兇手是不是時間──重溫,只為揮別。

然我真的揮別了嗎?竟又袒露了傷口,只因無意間讀到另一個被你改變的人生--在電腦螢幕前鼻酸的那刻,我真的認為如果早幾年追隨,所有失去的都會留在身邊。你不會知曉之後的我有多忐忑──怎敢肯定得到回應呢?多少人害怕這樣的我!原來竟是口是心非的,放開愛人與朋友並未使我變得灑脫,僅讓對支柱崩塌的憂懼更加強烈。5/4 8:52,手機驀然響起,於放棄等待之後。那瞬間我多麼慶幸你是位大人,難得理解低語背後的需要,而不恐懼我的恐懼的大人,「傻瓜!」彷彿聽見充滿關心的責備,也許早知道你會如是說了,又或者始終希望有人這般念一句的,踏實的溫暖裡又想起誰為某張相片下的註記,「彼得把拔」,縱然一直是將虛實分得最清楚的那個,「父親」這樣的定位終究只能是形容詞,但欲淚流的心情證明了我的真心和千千萬萬的學生一樣,沒錯。「以妳為榮」這幾個字不斷在心頭糾結,你一直都記得嗎?那年顫聲說出的願望,可我逐漸感受到此言背後的沉重及荒謬──奮起的精神早已消失殆盡,如今我只是習於得過且過的庸人,所以沒念中國史卻在寫網誌,逃避著種種責任,而肉體已背負太多似乎是個好藉口,看到嗎?擔待不起,即便當初回應「我會加油」亦是真心。可還在走著,時間總推人向前,差別在路是否理想,而我永遠是聽話的,乖巧,竟像是另一種形式的追隨。

比起令我選擇日久天長的愛情,師生之誼該是自由的,結束雖教人遺憾尚不致心碎,然我竟下不了決心,還想在二十歲當天聽你說生日快樂,在你四十(一)歲生日寄予最深的祝福,突然對沒留下當導師頗為後悔,錯過了啊,夥伴般更長遠的人生。可以計劃未來,一如每個展開新生活的學生,可以縱情談笑,一如地位平等的朋友,卻依舊難忘含笑的溫潤眸光,可以嗎?留一處不長大的地方。

那天望著你的背影,如同每次展翼的分別,不同的是下樓前,你已不再是定點,「可以摸摸我的頭嗎?」多麼想說的一句話,卻找不到出口的年歲了。

 

只是突然想念起,你的歌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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