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錄

日前二姑因癌症過世，雖非第一次有週遭的人逝去，我卻被深深震撼而有些難過甚至恐懼。

對於久未謀面的親戚，老實說談不上有什麼情感，我只是看見了生命的脆弱－－她往生前一天，我的父母才去探望過。我並不畏懼死亡且將其視為一種解脫，但世界的諷刺就在於無論願生求死，人的希望往往難以實現，至於令人畏怯的，是死前的種種吧－－病痛、遺憾與孤獨。或許我毋需再就第一項多加陳述，殘疾本是變相的病痛，精神及肉體的折磨雖不劇烈，卻是永久，時隱時現地潛伏著，和不體貼的人事物一同竄出砍上幾刀，在莫可奈何的歲月中，至少最後一件事該由自己掌控，然亦只有年輕，才會對美麗安祥留有一絲幻想吧，呵。而「遺憾」二字，也許生命中已不能再多了吧，人生是一個不斷追悔的過程，可在我身上，悔恨卻無法用於最根本的緣由－－肉體的一切並非我所造成，能垂淚的只是衍生的感情失敗，這似乎又談到第三項了，即便我當初思索這點是因聽說二姑在臨終前一日，身旁僅有一名看護。對我而言，沒有妳的世界再喧鬧亦是孤獨的，重複尋覓幻影的錯誤換來的唯有一次次相負，初滿法定年齡時總欲寫遺書，如今想來無此需要－－寫來寫去，想必亦只是對兩個人的愧疚罷了。

從我爸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悲傷，而二姑的故去也成為其他人茶覦飯後的話題，是否到了某個年歲，看生死的眼光便淡了？一個人的消失不影響世界的轉動，即使對象是親屬或熟人，而死去之後，週遭才會顯示對此人的真實評價。思及此突然覺得可怕，人們是如何看我的？真有人會因我喜而喜，因我悲而悲嗎？又惑者不是隨我心起伏，而是將我的情緒看進心底？縱真有如斯者，十年之後呢？二十年之後呢？我死之後呢？又有誰會掉一滴眼淚？

此中有痴心，此中有真情，茫茫人間道，萬千情懷總孤寂。